至高无上的荣光：一个美丽传说

某一天，天破了一个大洞，人们乞求女娲娘娘解救。女娲娘娘于是就炼石补天，炼石要用三万六千五百块五彩石。可是无论怎么找啊找，这最后一块总是找不到。最后在一个部落的帮助下，她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五彩石。

女神为了奖赏她勇敢的子民，赐予他们由黄金铸成的岛屿，这就是黄金岛，我们可爱的、美丽的金色小岛。”妈妈合上了书，骄傲地对马格利说，“这就是我们黄金岛岛民永不能忘记的恩赐，是我们的至高无上的荣光！”

“至高无上的荣光！至高无上的荣光！”小小的马格利觉得这很有意思，学着妈妈的口吻，呼喊了起来。

“好了，好了，今天的故事讲到这里，快睡吧，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……”妈妈把书放在床头，捂实马格利的被子，然后关了灯，轻轻合上门离开了。

窗外的星星一闪一闪，海风撩起了房间里白色的窗帘，马格利出神地望着浩瀚的天空，在想着他的黄金岛和他英勇的祖先……星星依旧眨着眼，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黄金岛的海岸，被冲刷的礁石在星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。海边的精灵，山谷的精灵，丛林的精灵在一遍又一遍地歌唱着：

黄金岛哟 黄金岛

为什么你永不褪色

金色的光芒存万世

黄金岛哟 黄金岛

为什么你富饶无比

四海之内皆你所有

黄金岛哟 黄金岛

为什么你如此仁爱

世世代代保佑我们

歌声萦绕在岛上每一滴露珠、每一朵花苞、每一扇窗户，还吸引着海里还在流浪的鱼儿，让他们暂时忘却冰冷的海水与枯燥的迁徙。这就是黄金岛，温柔仁慈的黄金岛。

不夜的黄金港，在她的另一边，永远是金光灿灿，忙碌不息。一艘艘载满黄金珠宝、香料美玉的货船从这里结群出发，驶向世界各地，向南，向北；向东，向西，直到世界的极点。在入口港，各色的商人货船来来往往。水手们快活地唱着歌，齐心卸下沉重的货物。过后，这些人就能在这片富饶之地畅享一夜的美酒女人。这是黄金岛给予勤劳水手的奖赏。

港口的两侧是黄金铸成的壁垒，后面隐藏的是黄金岛的士兵。他们日日夜夜严守在这里，为了繁荣的岛屿，为了不灭的荣光！

离港口五六十步外就有一条繁荣的贸易大街，这是海上最繁荣最庞大的贸易市场 ，是黄金岛骄傲的象征之一。飞禽走兽，奇珍异宝无时无刻不使着来往人群久久驻足。

在地下市场甚至还有两三条被海猎者狩猎的人鱼被展览拍卖，他们来自遥远的海洋深处，面目丑陋狰狞。要不是那些沉重的铁链，凭借那粗壮的肌肉和巨大的鱼尾，他们怕早就撞碎了玻璃，用锋利的獠牙把那些海猎者瞬间撕碎。

只有实在冷血的人才会去参加，没有几个普通人真正敢去围观他们。因为当你走进仔细端详他们时，你会被造物主的子民所共有的情感而瞬间击溃！他们脸上的忧伤是那么深沉，海底的家是那么的遥不可及；日夜的浪潮声是那么的熟悉，而吹来的海风却又是那么的陌生！深夜里海上的居民总能听到人鱼的歌声，祈求他们的同伴快快回来：

远行的朋友

你能听到吗

我们在这里

昨日的海沙

今已成珍珠

远行的孩子

你能听到吗

妈妈在担心

黑色的风暴

就快要到来

远行的人啊

你能听到吗

流泪的恋人

日夜与月歌

你能听到吗

航行的水手半夜听到歌声，想到自己离家千里，谋生于海，也会感伤落泪。因为这种万物生灵共有的感情，他们没有被人鱼的歌声魅惑，而顺利地穿过了海上墓地。

贸易大街上还有一个专门为水手开放的酒馆，这是黄金岛政府海贸部建立的，为在岛上工作和休息的水手提供酒水和住宿，比一般酒馆要低廉。

酒馆里熙熙攘攘，人声嘈杂。到处都是喝酒找事儿，到处都是围观起哄的。喝醉的酒徒昏天黑地耍着酒疯，调戏着小姐，不肯松手；输光的赌徒在众人的嘘声中赌上自己海上的好运，输了，就去见鬼吧！

水手老巴已经是这里的老熟人了，坐在酒馆最里面的角落，喝着一瓶烈酒。一边喝，一边静静端详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，每一件装饰，每一幅画面。他已经五十六岁了，大海给了他第二次生命。他是海上的居民。他痴恋大海的富饶广阔，热爱它温柔宁静的时候，也恐惧它的惊涛骇浪。与海浪的搏击，让他感觉他还活着，他还年轻。

——但现在，他老了，不得不离开她。他倒干最后一滴酒，把酒瓶往空中随手一抛，看了热闹的酒馆最后一眼。细碎的玻璃片，倒映出他落寞的背影与酒徒们的醉生梦死……

老水手走出了酒馆，听着海风中人鱼的歌声，想到自己死去多年的第一任妻子。之后他有很多个妻子和情人，但从每一个后继者的身上都能找得到那个无可替代的人的影子，她的笑，她的眼睛，她窈窕的身姿，但是再怎么相似，也找不到爱琳带给他的那个夏日的悸动。真奇怪，这么久了，他居然还记得。

他喝醉了，在潮湿的空气中，好像闻到爱琳身上熟悉的香味。昏黄的路灯下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街的左前方，爱琳踮起脚尖向他远远地挥手，她盛装打扮，飘飘一袭红衣，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可爱动人。

老巴也挥着手，向爱琳奔去。爱琳看到老巴向她奔来，像个精灵般转身回眸，嫣然一笑，潜入了人群中。老巴乞求她不要走，爱琳好像听到了，又回头向他招招手。老巴不顾一切向她追去，而爱琳就好像个淘气的女孩跟他玩着捉迷藏，可在他放弃时，又耐心等他。

老巴不顾一切追逐着他心爱的妻子，什么也不知道，跟着爱琳穿过一条幽暗的小巷，眼前突然一亮，到了灯火辉煌的地下市场，接着又钻进一条冒着腥臭的巷子。巷子湿漉漉的，东临着几个小港口，排水系统很差，海水总是倒灌进来，腐蚀一切的铁皮木头。这里很少有居民居住，邪恶与污秽才是这里的主宰！

……爱琳来这儿干什么？

老巴小心翼翼地在巷子里摸着走。

巷子的尽头是扇铁门，铁门背后是一座古老的城堡，像个单薄的鬼影似的矗立在陡峭的悬崖边，看上去岌岌可危。

他推了推铁门，铁门发出吱呀吱呀生锈的声音，但是被锁住了。他摸了摸那把锁，是一把新锁，应该是最近几个月才换上的。他退后，估量了一下那扇门，又看了看两边低矮的平房，于是他奋力一跳，攀上了伸出的窗檐，然后继续向上攀爬，矮下身子，小心翼翼踩着湿滑的瓦片。其实很简单，但他就是觉得非常漫长，途中他还踩碎了一块瓦，透过那个洞口他看到屋子里流动着滑腻腻的鲜血。他不敢久作停留，快步从屋顶上跳下来，然后躲入漆黑一片的林子中。

海水击打着嶙峋的峭壁，月亮在汹涌的浪声中隐入层云，一切都黑了下来。黑夜给了老巴一点安全感，借着此时的夜色，他向着那幢城堡奔去，爱琳在那里向他招手……

当他跑到大门前，月亮又从云层中冒出了脸，爱琳却闪身躲进了门后的黑暗中。城堡的大门是开着的，但只留了一条缝。老巴又推开了一点点缝，他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，然后一闪身也闯进了黑暗中。

他看到爱琳在不远处向他微笑，洁白的牙齿有着刚出产珍珠一样的光泽，美丽的红唇有着万种的风情。他想喊住她，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想她，但他忍住了。

老巴终于跑到了爱琳的身边，紧紧抱住了她。古堡里的烛火幽幽晃动着，他们两人紧紧拥抱的影子也在摇动，墙壁上，地毯旁。当长久而热烈的吻依依不舍地结束时，老巴的脸上已流满了泪水。

“爱琳……爱琳……”他嗫嚅着，爱琳又吻住了他未说出的话。她挽着他的手，在黑暗中行走着，来到了古堡的地下室里。像是卑微的仆人，一扇扇沉重的大门自动打开，通往幽深处的阶梯也自动向地底延伸。

“上帝啊……”老巴喃喃自语着，不知道爱琳要带他去个什么地方。

当最后一扇大门打开时，他脚底瞬间发凉，什么爱的甜蜜呀，什么失而复得的喜悦呀，什么夏天的悸动呀，都他妈见鬼去吧！

他低头发现一路挽着自己的爱琳早已化成一堆白骨，哗啦啦落在地上，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撑在那里。老巴背脊发寒，酒一下子醒了，转身就跑，一头就撞上了一堵梆硬的石板。刚刚还是顺畅的来路早已没了，只剩下这堵关得严丝合缝的石门。

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出沉重的击打声，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老巴的心脏。

“老巴，我在这儿……”

“爱琳！”

在那里！老巴只身闯进了那片浓郁的黑雾中，突然撞到一块冰冷的玻璃。就在这块玻璃后面！

“我在这儿……”爱琳的声音若有若无，听上去很虚弱、很悲伤。

“爱琳？”老巴试着呼唤了一声，但却失去了回答，只有地下室空荡的回音。他扒着玻璃，紧紧盯着那背后的世界。

忽然玻璃后面浮现出一张脸，那是爱琳！他刚要开口询问发生什么，那张脸突然就幻化成一张极其丑陋生猛的怪物面孔，惊得老巴直往后退，打了好几个趔趄，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他惊得说不出话来。那个怪物转身向深处游远，又游了回来。巨大无比的鱼尾拍打着石壁，缠绕在上面的粗壮的铁链像是锚链——沉重无比，可是挂在它身上就细得好像装饰宠物的金链。

浓雾散去。老巴突然发现四周的石壁里都镶嵌着这样巨大的玻璃，三四条人鱼都独自关在一个水窗中。他们悬浮在浑浊的水中，皮肤光滑，直立的上身健壮有力，细密的鱼鳞覆盖住上胸部分，只是他们的头部构造与人类完全不同：他们没有头发，也没有鼻子；眼睛极其的大，长在头的左右两侧；前额耸立着锋利的鱼鳍，腰腹处也生长着颜色极其绚丽的紫色鱼鳍，在浑浊的水牢里也非常流光溢彩。

这些人鱼聚拢过来，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老巴，不知什么时候地下室里的烛火都点亮了，各种黑影天翻地覆地旋转起来，坚硬的玻璃也嗡嗡震动，老巴只觉得恶心反胃，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。他抽出弯刀，往胳膊内侧划了一小口子，疼痛让他瞬间清醒，一切瞬间安宁下来。

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，用刀指着玻璃后面的怪物，咒骂道：“你个婊子养的！骗我？！”

突然，一声枪响，他捂着自己的腰侧大叫了一声，倒在地上，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。那些人鱼好像也听到枪声了一样，都立马躲开了，一个一个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水牢里。

“这条已经有主了。”

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猎者举着枪对准老巴，他们的老大——利卡金从楼梯口踱步下来，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巴，颇为高傲地说道：“要不看看其它几条？”
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老巴虚弱地解释，但因为失血过多说不出几个字。

那个老大向身边几个人示意了一眼，于是几个人上去检查了一下老巴伤势，并且给他大致包扎了一下，然后把他关在古堡里的一个角落里。

过了几个小时后，老巴就醒来了，枪伤不算严重，没有伤到内脏。看守他的人发现他醒来后，就立马告诉他们的老大。

“我很好奇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”利卡金盯着那位年老的水手，问道，“我们一整夜都守在这间房子里，一整夜，哪里也没去！就在这个入口附近！要不是你那声骂娘，我们根本不知道来了人！”

“先生，我也不清楚，说来话长，可能一切都和那人鱼有关。”于是老巴把他如何进入翻过铁门，如何进入城堡，如何走进地下室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，但并未讲出他是一路跟着爱琳来到这里。

“你根本没看到我们？城堡的门早就开了，地下室也在那里等你进去？一切都早已准备好了？”利可金反问道，听了老巴的话，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，仿佛在老巴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凭空消失了……

“应该是太黑了，我当时喝醉了，可能没注意……”老巴继续解释，但站在利卡金身旁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断了他的话：

“太黑了？！那不可能！我们整晚都点了灯，没人敢熄灯！毕竟这东西太邪门了……”

有两个胆小的猎人对视了一眼，眼中都流露出害怕担忧，另外两个则握紧了手里的枪，不自然地向四周瞧了瞧。利卡金还在思索整个事情的过程，想为此找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。

他只能说是这狡猾的人鱼用了什么巫术将他们都催眠了，他们着了魔，像个木偶似的将门和地道统统敞开，然后那鱼再将老巴骗进来。既然如此，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将它们放了呢？利卡金想不通这点，决定放过老巴，毕竟这里是黄金岛——水手在儿备受尊敬。

没等伤养好，老巴就迫不及待离开这个古怪的城堡了，回了老酒馆，租了间房子养伤和计划后半生怎么过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他躺在床上，目送着那艘熟悉的大船满载货物驶离黄金港，继续它的贸易，最后回到故乡宁静的、温柔的港湾……而他呢？他抛弃了他的故土、他的大海，独自躺在异国他乡的小床上，身边什么也没有，什么也没有。

爱琳爱琳爱琳……

老巴从未如此渴望一个女人温软的四肢，她的怀抱，她的爱抚！他开始怀疑那天他真的只是喝醉了吗？难道那不是爱琳吗？那真的只是人鱼的戏耍吗？爱琳真的走了吗？他控制不住对她的思念，不由自主地总是想起那天的故事，他很想再见她一面。

于是，他敲响了城堡的门。那天那个年轻人——李夫把他领了进去。

“老头子，你来这干什么？”利卡金一边察看着手里的资料，一边询问老巴，“怎么，看上哪条鱼了？”

“啊……嗯……”老巴非常别扭，他也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，难道凭那几条人鱼，他就真的可以再见爱琳一面了吗？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！“没什么……先生……只是过来看看罢了……”

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，”利卡金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资料，“我们今天很忙，有几个客户要上门验货呢……”

“啊……你是说……”老巴正了正神色，直起身说道，“我想看看人鱼。”

“哪一条？”利卡金立马说道，“中间那条已经被买走了。其它的怎么样？”

“哼！谁说非那条不可？”老巴佯装不满，“您可别后悔，说不定我能出更高的价！”

利卡金笑了笑，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，让两个人把他领到地下室去看看。阿力和阿农蒙了老巴眼睛，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他到了地下室。

地下室里烛火通明，完全不同上次那样幽暗。老巴摘下布条，向四周玻璃水箱望了望，却没看见人鱼的身影。

他疑惑地看向阿力和阿农，他们示意他不要讲话，然后转身走到石壁旁的烛台，吹灭了好几根蜡烛，只留下楼梯出口处几星幽暗的灯火。整个地下室瞬间暗下来，他们走回老巴身边，让他慢慢等着。

影子慢慢剧烈的晃动起来，玻璃也微微颤抖，从水笼的深处似乎传出人鱼尖利的呼啸声，鱼尾一下一下敲击着脆弱的石壁。

他们来了，来了！

一旦光明褪却，那些人鱼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，成为深渊的眼睛。老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，人鱼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三人。浓雾渐渐升起，在一片黑色中，他们好像听到人鱼在唱歌：

死亡的深渊早已降临

我们终将回到世纪之初的怀抱

伟大的女神啊

今生我不能再和陆地上的爱人团聚

来世请让我做他海上的天使

日日夜夜的歌声

数不尽的亡灵鬼魂

仁慈的女神啊

请再宽恕我一次

让我和我的爱人在月下再次相恋

在一片恍惚之中，那些人鱼的脸似乎都变了，雄性长着一张男人的脸，雌性长着一张女人的脸。变了，都变了！老巴紧紧盯着他们， 脑子混乱不堪。只见中间那条人鱼赫然长着爱琳的脸，天啊，一模一样！那就是爱琳！这次他不敢惊叫，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！

他们两个在浓雾中久久地注视彼此。老巴用目光一点一点抚摸着那张俏皮的面孔，真真确认那是爱琳。而爱琳的脸上似乎也流淌着无尽的悲伤，浓密的棕色秀发在水中飘舞着，她缓缓地向前伸出手来，似乎要穿过玻璃摩挲老巴那张粗糙的脸。老巴也激动地伸出手要和她紧紧相握，但撞到地又是那块冰冷而坚硬的玻璃……

“爱琳……”他痛苦地念出了她的名字，“爱琳……”

他们两个就隔着玻璃紧紧地抓住彼此。

突然地下室明亮起来，所有人鱼都尖叫了一声，瞬间又变回原来那个怪物样子，落荒而逃。老巴又被吓了一跳，看到心爱的人瞬间变成个怪物，根本反应不过来。

他愤怒地回头咒骂，但阿力冷冰冰地警告他时间已经到了，不要被人鱼的把戏迷了眼，催促他快点离开。

回到会客室，利卡金礼貌地问他钟意哪一条鱼，老巴没回答，却先问了大概的价钱。

“价钱嘛……这个很难说，但是可以商量的，大概这个数……”利卡金伸出那只肥手比了个数。

“五万金币？”

周围的人都笑出了声。利卡金摇了摇头，说：“算啦——老头子，您还是请回吧，留着钱去养老吧——”

“不，不，不，五十万，对吧？我可以出！”老巴央求道，“我可以出！”

“老头，我们不做吃人的买卖，我们是正经的海猎人，您还是请回吧——”利卡金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，又加了一句， “而且中间那条我们已经不买了！”

“为什么？！”老巴冲到利卡金面前，揪住他的衣领。他脑子已经发昏了！利卡金也生气地推开老巴，给了他一拳，正好打在老巴的伤口。老巴吃痛松开他的衣领，直捂住自己的腰侧，痛得嘴唇都发白了。

送走了老巴，去跟客人商议的典韦和万三也回来了。典韦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，那是约定好的定金。但是利卡金看着那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，听他们说了之后几个人心下都是一沉。

原来他们去取定金的时候，那名管家忽然接到传话，说自己的老主人刚刚去世了，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，那管家匆匆离开，说什么后面的问题待他有时间再来处理，定金先付在这等等。

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，那条人鱼已经被卖过两次了，每次都是以买主不明不白死了而没了后文……他们不想就这样空手而归，几个同伴已经为此搭了命，更何况抓这几条鱼就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金钱和精力。

难不成真这么玄乎？利卡金又琢磨了这几回他们和老巴的遭遇，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念头，但又觉得不甘心，于是暂时作罢，继续准备下一次的海猎。

两个月后。月圆之夜。地下室。

据说今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血月之日。今天的月亮是最接近大海的，传说此夜人鱼的眼泪，在月光的魔力下，就会变成粉红色的珍珠。

那可是稀世的珍宝啊！

当利卡金偶然听到这个传说时，他非常庆幸自己当初没把这几条人鱼卖出去。粉红珍珠啊！价值连城啊！完全可以回本！现在哪里还能采到这样极品的种类呢？利卡金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同伴时，每个人眼睛里都燃起疯狂的喜悦，有人大叫，有人大笑，每个人都畅想着之后纸醉金迷千金挥掷的生活。

月圆之夜终于到来。利卡金一行人，准备充分后终于跨进了地下室。利卡金手持弓弩，和拿着火把的李夫走在前头。中间是阿农和阿力两兄弟，他们二人手里紧握着火枪，一起合伙抬着一大筐深海大鱼，非常警惕地盯着前方。最后头的是典韦，他扛着粗壮的链条和一个大木箱，边走，边喘气，空旷的地下室里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回荡个不停。

李夫一进去就点亮了四壁的蜡烛，然后将火把卡在入口处。地下室一下子亮堂起来，就连洞穴深处人鱼的身影也隐约可见。

利卡金决定先从入口处那条人鱼开始下手。他爬上牢笼顶部，用力推开沉重的石板，留出一条足够塞鱼大小的缝隙。然后挥挥手，让阿农阿力抬着那筐鱼爬上来。

鱼腥味非常浓重，水牢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，好像饥饿的人鱼已经嗅到猎物的气味，准备要大开杀戒。在顶上的三人心里都有些发怵，手心冒了汗，互相对视了一眼。利卡金定了定心神，用弓弩指了指那条缝，示意往那里面塞鱼。

鱼有些大，卡在缝里下不去。二人用锤头使劲推那条鱼，才勉强进去一点。另一边，利卡金从剩下的缝隙里，往水里火速倒下迷药。

但水下的人鱼似乎已经饿疯了，一嗅到鱼腥味，就疯狂游过来，见那鱼还吊在上头，竟然跃出水面，一头撞在石板上，嘭的一声，发出巨大声响，把整只鱼给撕走了！

石板被顶的上下动了动，阿力没站稳，一个跟头翻了下去，砸在了地上。对面的阿农却半个身子卡在那条缝里，动弹不得，两条腿被翻起的人鱼鱼尾撞断了，无力的垂在那里，奄奄一息。

利卡金也没站稳，头给墙撞了下狠的，两眼直冒金星。当他缓过来，看清形势时，不由大叫：“阿农！”只见水下那条发疯的人鱼回了头，两只手抓着阿农那两条摆动的腿，一口獠牙狠狠咬断他的小腿，原本幽蓝的海水早已血红一片，被血染得浑浊不清。利卡金此时有些后悔把那条人鱼给饿狠了。

原本昏迷过去的阿农又发出了凄厉的惨叫，双手死命撑着两边的石板。利卡金也反应过来，两只手卡在阿农腋窝处，扎起马步向后仰，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上拽。底下的人见情况不妙，想上去帮忙。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，阿农就被人鱼拽下去了，连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消失在那团血水之中。

阿力看着他惨死的兄弟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站在那里傻了眼。

利卡金也没来得及松手，一头栽进了那缝隙里。他娘的！这鱼怎么还没被迷翻！利卡金在水里乱抓，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，憋着一口气拼命向上浮，脸都快憋紫了，也没浮上去。原来慌忙之中，他的脚被卡在一条沟里，出不来。他心想，完了，左右都是一死！

忽然一声巨响，洞穴里的水一股脑朝地下室冲了出去，泡发了的、浸着血水的肉屑混着骨头被冲的满地都是，看得人直想吐啊！水都快放干了，但就是没看见那条人鱼。利卡金顾不了这么多了，使劲扭动他的脚，外面的典韦连忙赶过来帮忙，用粗铁链敲碎那块卡住利卡金的石头，拽着他往外跑。

那人鱼已经吃疯了，看见那二人朝着洞外跑，立马伏在地上，用手爬了过来，左右横扫的鱼尾击打着石壁，洞穴上方不断有碎石子砸下来，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。

几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，典韦拽着利卡金冲出了洞穴那一刻，那人鱼却伸手抓住了那条铁链，一扯，将二人绊倒在洞穴口，张口就要咬上去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守在外面的李夫放了一梭子，正打中人鱼的左臂，激得它一声惨叫，把手缩了回去。二人趁机连滚带爬，逃出了洞穴。

几人都端着火枪，对准那个漆黑的洞穴，眼睛直溜溜盯着，大气也不敢喘。洞里面静悄悄的，什么动静也没有，利卡金屏息凝神，知道那人鱼就躲在暗处，只要一松懈就会被它撕成肉沫。四周的人鱼都围了上来，居高临下地俯视利卡金他们，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的胆小。

那层脆弱的玻璃嗡嗡震响着。明黄的蜡烛照亮着洞穴那一圈石头，几个人和那条人鱼僵持着，谁也没能先动手。僵持了一会，利卡金决定先动手，他朝洞穴里扔了一个火折子，火光一闪而过，他发现那条死人鱼靠在岩壁上一动不动，像是被迷晕了。但他不敢轻举妄动,朝那人鱼尾巴上射了两箭，见它没什么动静，便松了口气，谢天谢地，感情这药是后劲十足啊。利卡金心下一喜，招呼其余人上去捆住那人鱼。

典韦扛起粗铁链先走了进去，一股血腥味直冲他脑门，混着人鱼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儿，差点没把他给熏翻过去。他先是给那人鱼的脖子套上铁项圈，然后忍着那股难闻的味道，一圈一圈用铁链捆住人鱼的手和鱼尾。他摸着那人鱼光滑的皮肤和细密的鱼鳞，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身体里升起。突然，人鱼的尾巴忽然动了一下，吓得他一哆嗦，什么也不敢瞎想。

典韦将人鱼拖了出洞穴后，招呼阿力把木箱抬过来。那阿力看到他兄弟惨死的现状，已然有点神智不清，被李夫敲了几下脑门儿才反应过来，同李夫将大木箱抬了过去。三人将那人鱼扔了进去，灌了点海水，在木箱上面又钉了几块大板子，彻底封死木箱开口。

当他们三人准备将人鱼抬出去的时候，跟在后头的利卡金突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，

“不对劲啊，这水怎么变深了？”利卡金看着没了他小腿的海水，察觉到不对劲，原本只没到脚踝的水居然一下子深了这么多！他连忙叫他们快点搬，地下室灌水了！然后利卡金又转身去观察是哪里进水了，却发现在通风口处，海水直往里面灌。

利卡金暗叫一声糟了！涨潮了！虽然他们都知道月圆之夜会涨潮，但谁能想到居然涨了十几米高，把地下室都给淹了！他一边催同伴们赶紧搬，一边自己准备去观察流速，看是否还来得及转移另外几条，却发现通风口上扒着个黑影，有点像个人影。但这大半夜的，十几米深的水下哪来的人？莫非......又是条人鱼？

他打了个手势，让大伙赶紧进到入口那条走廊里躲起来，自己也躲在入口处的石板后面，仔细观察那个影子的动静。那个黑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，有点像个人，但又有点不确定，谁大半夜潜到这种地方来？

利卡金有点耐不住了，决定先下手为强，对着那小孔射了一箭。只见那个黑影瞬间一动，捂住了自己的伤口，然后摆动两条腿向上浮去。

他娘的！真是个人！谁他妈大晚上潜水潜到这里来啊！

利卡金有点气急败坏，招了招手，示意没事， “他妈的！那个不要命的，潜到这里来了……”随后一行人抬着沉重的木箱，离开了地下室。

可那人却不是别人，正是老巴！

这两个月里，老巴一直租住在酒馆里养伤，除此之外，他也经常到地下市场和那条小巷附近走走。他不单是去观光，也是去观察那里的地势和潮水的涨落。他最喜欢在那个突出的悬崖口逗留，在那里，猛烈的浪潮声中，他似乎常常可以听到爱琳的歌声……

经过这两个月的探查，他想出一个疯狂的法子，要把爱琳从水牢里救出来！

他耐心地等待着，仁爱的大海似乎听到了他每夜的祷告，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涨潮，涨到淹没那座水牢的高度。

他猜测，那座水牢就是在那耸立的悬崖体内，而且与海水相隔不过三四米。而且当他第二次去地下室时，他发现那个地下室有个大通风孔，开向大海，而且那个地下室的石壁很薄，在海浪不断的冲刷下，四周已经出现很多条裂缝。相比之下，只要破坏到一定程度，海水一定能冲破那层岩壁！但是只能靠手凿，用不了炸药……他只能自求多福。

大海啊，我的女神，请再保佑我一次。

月亮低悬在大海上空，透露出一丝诡异的红，女神的眼睛正透过这面镜子仁慈地注视着她的子民。

老巴从那个最靠近古堡的沙滩潜水下去，背着一把锋利的小铁锤。他在家乡当过十年的采珠人，能潜到十多米深的水下，憋一小段时间。今晚的大海很温柔，他舒了口气，快速游到峭壁之下，然后根据心中估计的高度潜下去。

他借助皎洁的月光以及手的感知，终于找到了那个地下室的通风口。地下室已经被海水灌满了一小半，但依旧很坚固，并没有被冲垮。透过那个小孔，他好像看见了爱琳喜悦的眼睛。

突然一支短箭从小孔射出，死死扎进老巴的左眼，老巴感到一股钻心的痛，嘴巴不受控制的大张，冰冷的海水直往他肺里灌。他感到自己快憋不住了，左手捂住眼睛，憋着最后一口气，死命往上浮。当他终于回到水面，饥渴地呼吸着清新的海风，原本麻木了的痛觉才又渐渐恢复，老巴捂着眼睛游回了沙滩上。

伤口处不停地流血，老巴半张脸都结了暗红色的血痂，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。海水不断盐渍着他的伤口，刺得他忍不住想刮掉那颗疼得要命的、该死的眼球！

老巴小心翼翼地拔出箭头，幸亏是在水里中箭，那箭扎得不深，只是稍微刺了下他的眼球表面。他扯了快布条，简单包扎了一下，准备再次潜水到那个通风口。

忽然，从悬崖之巅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，原本皎洁的月光立马消失了，漆黑的海浪无端地汹涌起来。老巴立刻抬头向那绝壁远远地望去，隐约只见零星几点灯火围在一起，一个黑影在用力砸什么东西。

为了看得更清楚，老巴摸黑走进沙滩后面的小巷，来到了那座庄园，用铁丝撬开铁门，偷偷进了离悬崖不远处的林子里观望。

原来利卡金一行人将人鱼拖回地面后，就来到了悬崖之上最靠近月亮的地方，然后敲开木板子，使月光照到人鱼身上。

箱子一头，典韦扯着铁链子，把人鱼的脑袋拽出水面；利卡金就在旁边端着枪，对准人鱼的脑袋。箱子两边分别站着阿农和李夫，二人手里都握着冰冷的弯刀，一下又一下狠命地割着人鱼的尾巴，二人都割红了眼，像是在为死去的兄弟报仇……

那条人鱼已经奄奄一息，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什么惨烈的叫声，血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直地往下掉。那些人见状都跟疯了似的，不停地大笑，下手更狠了。老巴冒了一身冷汗，一时不知道到底是那张人鱼的怪物脸更恐怖，还是这些笑疯了的人更加恐怖……

月亮又从海上升起，利卡金捧起一把珍珠，惨白的月光洒在那些殷红的珍珠上，他看见那些珍珠表面鲜艳欲滴，还能看到纹路在缓缓地流动。他捧着这些血红的珠子，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的是黄金诱人的金光。

收集完泪珠后，他们几人就把那条早已咽气的人鱼从悬崖上推了下去，声响颇大，惊起了林子里的鸟。那条人鱼沉进海里，然后又浮了起来，最后被吞没在大海汹涌的浪涛中，终于回到属于他的怀抱中。

处理完鱼后，利卡金一行人商量要不要重回地下室，把另外几条人鱼也给搬出来。阿农第一个表示不同意，那人鱼太危险了，搬了一条，阿力就没了一条命，照这样下去，大伙儿都……他没再说下去。典韦也打起了退堂鼓，说这么多珠子，一两颗就已经够他挥霍半生，何况是这么多颗！

但利卡金有点不甘心，他低头想了一会儿，和他们分析道：“这次这么凶险的原因，主要是迷药的效果来得太慢，应该是剂量原因，药效还是很好。我们干脆不放饵了，直接放药，迷晕它们，然后再给它来几梭子，要是没什么反应，再把它给拖出来。”

“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地下室不知道灌成什么样子……别的不怕，就怕万一玻璃碎了，鱼入了海，那才要命……”李夫指出所有人最担心的问题——人鱼的报复。几人都非常犹豫不决，还在原地继续商量。

躲在暗处的老巴却心急了，他还在想着刚刚惨死的那条人鱼，惨白的月光照在人鱼木然的脸上， 那双闭不上的眼睛，在它主人临死之前最后一刻，依旧无限忧伤地望着大海……他不能让他的爱琳也遭受这种痛苦和折磨，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，把她送回大海。

于是老巴趁利卡金一行人还在那里商量，偷偷溜进了古堡。如同第一次一样，所有的大门地道都为他敞开，他出奇顺利地来到了地下室入口，突然，他看到一只狗坐在那里，心想完了。但那只狗好像入睡了一样，睁着眼，既不动也不叫，像是石化了一样。

感谢啊，我的女神！

老巴松了一口气，亮起一支火折子，摸进了长廊里。他看到长廊里已经灌了水，越往里走，水越深，走到最后，海水已经没了走廊顶部，他不得不熄了火折子，潜水下去。

地下室多半是淹了，老巴心想，那人鱼该不会早就逃走了？想到这里，他不由地加快速度，潜进地下室。

水下没有光亮，漆黑一片，冰冷的海水泡肿了老巴左眼和腰侧的伤口，使得他非常难受，忍不住想用手抓。突然，他发现前方几点美丽的荧光向他围拢过来，那些光愈来愈近，光的主人的轮廓也愈来愈清晰。一张张极其魅惑的脸在浮光中若隐若现，浓密的发丝飘浮在幽深的水中。他们修长的鱼尾拥有着极其漂亮的弧线，毫不经意地摆动着，身上的鱼鳍和鱼鳞闪耀着奇异的银光。

老巴惊呆了，从未想过大海能够孕育出如此美丽的奇迹。从那一张张美丽的面孔里，他仔细搜寻着他思念了千千万万次的爱人，却一直没有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。

“爱琳爱琳爱琳，你在哪儿呢？”老巴一路游过去，那些人鱼似乎通晓人意，都纷纷给他让路，告诉他要找的人在哪里。老巴循着人鱼指引的方向，进了一处洞穴，阴暗的洞穴尽头好像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。

是爱琳！她痛苦地蜷缩在洞穴深处，一根粗壮的铁链狠狠贯穿了她的鱼尾，不断有暗沉的血从伤口处溢出，令她动弹不得。老巴心都揪了起来，快速游到爱琳身边，想替她把那根铁链子拔出来。他看到爱琳的鱼尾上裂了一个大口子，是她自己蛮力挣脱时裂开的。他轻轻摸了摸爱琳发白的嘴唇，然后转身去扯那根铁链。

铁链两端都被拴在了岩壁上，挂了两把锁在那儿。老巴抽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铁丝，憋住气，去撬那两把锁。狗娘的！他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，才好不容易敲开那锁。爱琳欣喜地看着前来解救她的爱人，眼里不断掉出一颗又一颗红色的眼泪。你问鱼儿会流泪吗？是的，她会，她会掉出一颗又一颗的红珍珠。

老巴小心翼翼拔出那根铁链，生怕碰到爱琳的伤口。尽管如此，爱琳还是疼得缩了起来，整个人不住地颤抖，鲜血晕成一团，顺着水流不停地漂走。

拼劲最后一口气，老巴终于把那铁链取了出来。但他已经憋不住气了，意识逐渐模糊，冰冷的海水直往他肺里面灌，他张大嘴巴，吐出了最后一口气。

爱琳见到她的爱人快要离她远去，一下子从洞穴里冲了出来，抱着他游回了水面。老巴呛了几口水，逐渐清醒过来。

他们，望着对方，热烈地亲吻着。

接着风吹开了云，海面上泛起银光，皎洁的月光洒在爱琳的脸上，忽然又变成了一个可怖的怪物。

她张开自己的獠牙，一口撕碎了老巴的脸，嚼碎了他的头骨，边嚼边向月亮发出凄厉的尖叫。银色的海面上是染满了恋人的鲜血，底下是猎人与人鱼的厮杀，撕碎的骨头，四散的珠宝，都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。

然后月光又消失了，人鱼的报复仍在继续，爱琳却恢复了她的模样，依旧是那头浓密的棕色秀发。她仰着头，抱着爱人的身体，眼角掉出一颗又一颗的红珍珠……

仁慈的女神啊

请再宽恕我一次

让我和我的爱人在月下再次相恋

仁慈的女神啊

让我和我的爱人在月下再次相恋

醒来时，马格利的枕巾已经被泪水湿透了 。他再也睡不着了，于是翻开手边的故事书继续看。他越看越悲伤，黄金岛上的杀戮从它诞生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。

当初，天破了个大洞的时候，雨水不停地往下灌，淹没了许多陆地，也淹没了很多村庄。那时，三万六千五百块五彩石还没找齐，女娲娘娘担心整个陆地都会变成海洋，而她的子民无法在海底生存，于是她将被淹死的子民带回去，重新捏造成人鱼，使他们适应海洋里的生活。那些重获第二次生命的人们，为了感谢仁慈的女神，集结成队伍，向深海寻找那最后一块五彩石，终于在海的中央，他们找到了它。

可是，他们忘了，所有的人都在寻找这最后一块补天石。他们拿着那块五彩石，毫无防备地来到岸边，虔诚而恭敬地守候他们的女神。可是，他们没有等来女神，等来的是一群拿着武器的人。那群人骗去了他们的五彩石，然后一个一个宰杀他们……

“这就是黄金岛的真谛啊！”

马格利朝岛屿另一边的不夜港方向望去，辉煌灿烂，金色的光芒照耀了半边天宇，依旧繁忙无比。

作者：花边云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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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简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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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一天，天破了一个大洞，人们乞求女娲娘娘解救。女娲娘娘于是就炼石补天，炼石要用三万六千五百块五彩石。可是无论怎么找啊找，这最后一块总是找不到。最后在一个部落的帮助下，她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五彩石。

女神为了奖赏她勇敢的子民，赐予他们由黄金铸成的岛屿，这就是黄金岛，我们可爱的、美丽的金色小岛。”妈妈合上了书，骄傲地对马格利说，“这就是我们黄金岛岛民永不能忘记的恩赐，是我们的至高无上的荣光！”

“至高无上的荣光！至高无上的荣光！”小小的马格利觉得这很有意思，学着妈妈的口吻，呼喊了起来。

“好了，好了，今天的故事讲到这里，快睡吧，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……”妈妈把书放在床头，捂实马格利的被子，然后关了灯，轻轻合上门离开了。

窗外的星星一闪一闪，海风撩起了房间里白色的窗帘，马格利出神地望着浩瀚的天空，在想着他的黄金岛和他英勇的祖先……星星依旧眨着眼，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黄金岛的海岸，被冲刷的礁石在星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。海边的精灵，山谷的精灵，丛林的精灵在一遍又一遍地歌唱着：

黄金岛哟 黄金岛

为什么你永不褪色

金色的光芒存万世

黄金岛哟 黄金岛

为什么你富饶无比

四海之内皆你所有

黄金岛哟 黄金岛

为什么你如此仁爱

世世代代保佑我们

歌声萦绕在岛上每一滴露珠、每一朵花苞、每一扇窗户，还吸引着海里还在流浪的鱼儿，让他们暂时忘却冰冷的海水与枯燥的迁徙。这就是黄金岛，温柔仁慈的黄金岛。

不夜的黄金港，在她的另一边，永远是金光灿灿，忙碌不息。一艘艘载满黄金珠宝、香料美玉的货船从这里结群出发，驶向世界各地，向南，向北；向东，向西，直到世界的极点。在入口港，各色的商人货船来来往往。水手们快活地唱着歌，齐心卸下沉重的货物。过后，这些人就能在这片富饶之地畅享一夜的美酒女人。这是黄金岛给予勤劳水手的奖赏。

港口的两侧是黄金铸成的壁垒，后面隐藏的是黄金岛的士兵。他们日日夜夜严守在这里，为了繁荣的岛屿，为了不灭的荣光！

离港口五六十步外就有一条繁荣的贸易大街，这是海上最繁荣最庞大的贸易市场 ，是黄金岛骄傲的象征之一。飞禽走兽，奇珍异宝无时无刻不使着来往人群久久驻足。

在地下市场甚至还有两三条被海猎者狩猎的人鱼被展览拍卖，他们来自遥远的海洋深处，面目丑陋狰狞。要不是那些沉重的铁链，凭借那粗壮的肌肉和巨大的鱼尾，他们怕早就撞碎了玻璃，用锋利的獠牙把那些海猎者瞬间撕碎。

只有实在冷血的人才会去参加，没有几个普通人真正敢去围观他们。因为当你走进仔细端详他们时，你会被造物主的子民所共有的情感而瞬间击溃！他们脸上的忧伤是那么深沉，海底的家是那么的遥不可及；日夜的浪潮声是那么的熟悉，而吹来的海风却又是那么的陌生！深夜里海上的居民总能听到人鱼的歌声，祈求他们的同伴快快回来：

远行的朋友

你能听到吗

我们在这里

昨日的海沙

今已成珍珠

远行的孩子

你能听到吗

妈妈在担心

黑色的风暴

就快要到来

远行的人啊

你能听到吗

流泪的恋人

日夜与月歌

你能听到吗

航行的水手半夜听到歌声，想到自己离家千里，谋生于海，也会感伤落泪。因为这种万物生灵共有的感情，他们没有被人鱼的歌声魅惑，而顺利地穿过了海上墓地。

贸易大街上还有一个专门为水手开放的酒馆，这是黄金岛政府海贸部建立的，为在岛上工作和休息的水手提供酒水和住宿，比一般酒馆要低廉。

酒馆里熙熙攘攘，人声嘈杂。到处都是喝酒找事儿，到处都是围观起哄的。喝醉的酒徒昏天黑地耍着酒疯，调戏着小姐，不肯松手；输光的赌徒在众人的嘘声中赌上自己海上的好运，输了，就去见鬼吧！

水手老巴已经是这里的老熟人了，坐在酒馆最里面的角落，喝着一瓶烈酒。一边喝，一边静静端详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，每一件装饰，每一幅画面。他已经五十六岁了，大海给了他第二次生命。他是海上的居民。他痴恋大海的富饶广阔，热爱它温柔宁静的时候，也恐惧它的惊涛骇浪。与海浪的搏击，让他感觉他还活着，他还年轻。

——但现在，他老了，不得不离开她。他倒干最后一滴酒，把酒瓶往空中随手一抛，看了热闹的酒馆最后一眼。细碎的玻璃片，倒映出他落寞的背影与酒徒们的醉生梦死……

老水手走出了酒馆，听着海风中人鱼的歌声，想到自己死去多年的第一任妻子。之后他有很多个妻子和情人，但从每一个后继者的身上都能找得到那个无可替代的人的影子，她的笑，她的眼睛，她窈窕的身姿，但是再怎么相似，也找不到爱琳带给他的那个夏日的悸动。真奇怪，这么久了，他居然还记得。

他喝醉了，在潮湿的空气中，好像闻到爱琳身上熟悉的香味。昏黄的路灯下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，街的左前方，爱琳踮起脚尖向他远远地挥手，她盛装打扮，飘飘一袭红衣，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可爱动人。

老巴也挥着手，向爱琳奔去。爱琳看到老巴向她奔来，像个精灵般转身回眸，嫣然一笑，潜入了人群中。老巴乞求她不要走，爱琳好像听到了，又回头向他招招手。老巴不顾一切向她追去，而爱琳就好像个淘气的女孩跟他玩着捉迷藏，可在他放弃时，又耐心等他。

老巴不顾一切追逐着他心爱的妻子，什么也不知道，跟着爱琳穿过一条幽暗的小巷，眼前突然一亮，到了灯火辉煌的地下市场，接着又钻进一条冒着腥臭的巷子。巷子湿漉漉的，东临着几个小港口，排水系统很差，海水总是倒灌进来，腐蚀一切的铁皮木头。这里很少有居民居住，邪恶与污秽才是这里的主宰！

……爱琳来这儿干什么？

老巴小心翼翼地在巷子里摸着走。

巷子的尽头是扇铁门，铁门背后是一座古老的城堡，像个单薄的鬼影似的矗立在陡峭的悬崖边，看上去岌岌可危。

他推了推铁门，铁门发出吱呀吱呀生锈的声音，但是被锁住了。他摸了摸那把锁，是一把新锁，应该是最近几个月才换上的。他退后，估量了一下那扇门，又看了看两边低矮的平房，于是他奋力一跳，攀上了伸出的窗檐，然后继续向上攀爬，矮下身子，小心翼翼踩着湿滑的瓦片。其实很简单，但他就是觉得非常漫长，途中他还踩碎了一块瓦，透过那个洞口他看到屋子里流动着滑腻腻的鲜血。他不敢久作停留，快步从屋顶上跳下来，然后躲入漆黑一片的林子中。

海水击打着嶙峋的峭壁，月亮在汹涌的浪声中隐入层云，一切都黑了下来。黑夜给了老巴一点安全感，借着此时的夜色，他向着那幢城堡奔去，爱琳在那里向他招手……

当他跑到大门前，月亮又从云层中冒出了脸，爱琳却闪身躲进了门后的黑暗中。城堡的大门是开着的，但只留了一条缝。老巴又推开了一点点缝，他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，然后一闪身也闯进了黑暗中。

他看到爱琳在不远处向他微笑，洁白的牙齿有着刚出产珍珠一样的光泽，美丽的红唇有着万种的风情。他想喊住她，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想她，但他忍住了。

老巴终于跑到了爱琳的身边，紧紧抱住了她。古堡里的烛火幽幽晃动着，他们两人紧紧拥抱的影子也在摇动，墙壁上，地毯旁。当长久而热烈的吻依依不舍地结束时，老巴的脸上已流满了泪水。

“爱琳……爱琳……”他嗫嚅着，爱琳又吻住了他未说出的话。她挽着他的手，在黑暗中行走着，来到了古堡的地下室里。像是卑微的仆人，一扇扇沉重的大门自动打开，通往幽深处的阶梯也自动向地底延伸。

“上帝啊……”老巴喃喃自语着，不知道爱琳要带他去个什么地方。

当最后一扇大门打开时，他脚底瞬间发凉，什么爱的甜蜜呀，什么失而复得的喜悦呀，什么夏天的悸动呀，都他妈见鬼去吧！

他低头发现一路挽着自己的爱琳早已化成一堆白骨，哗啦啦落在地上，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撑在那里。老巴背脊发寒，酒一下子醒了，转身就跑，一头就撞上了一堵梆硬的石板。刚刚还是顺畅的来路早已没了，只剩下这堵关得严丝合缝的石门。

空旷的地下室里传出沉重的击打声，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老巴的心脏。

“老巴，我在这儿……”

“爱琳！”

在那里！老巴只身闯进了那片浓郁的黑雾中，突然撞到一块冰冷的玻璃。就在这块玻璃后面！

“我在这儿……”爱琳的声音若有若无，听上去很虚弱、很悲伤。

“爱琳？”老巴试着呼唤了一声，但却失去了回答，只有地下室空荡的回音。他扒着玻璃，紧紧盯着那背后的世界。

忽然玻璃后面浮现出一张脸，那是爱琳！他刚要开口询问发生什么，那张脸突然就幻化成一张极其丑陋生猛的怪物面孔，惊得老巴直往后退，打了好几个趔趄，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
他惊得说不出话来。那个怪物转身向深处游远，又游了回来。巨大无比的鱼尾拍打着石壁，缠绕在上面的粗壮的铁链像是锚链——沉重无比，可是挂在它身上就细得好像装饰宠物的金链。

浓雾散去。老巴突然发现四周的石壁里都镶嵌着这样巨大的玻璃，三四条人鱼都独自关在一个水窗中。他们悬浮在浑浊的水中，皮肤光滑，直立的上身健壮有力，细密的鱼鳞覆盖住上胸部分，只是他们的头部构造与人类完全不同：他们没有头发，也没有鼻子；眼睛极其的大，长在头的左右两侧；前额耸立着锋利的鱼鳍，腰腹处也生长着颜色极其绚丽的紫色鱼鳍，在浑浊的水牢里也非常流光溢彩。

这些人鱼聚拢过来，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老巴，不知什么时候地下室里的烛火都点亮了，各种黑影天翻地覆地旋转起来，坚硬的玻璃也嗡嗡震动，老巴只觉得恶心反胃，差点没把胆汁吐出来。他抽出弯刀，往胳膊内侧划了一小口子，疼痛让他瞬间清醒，一切瞬间安宁下来。

他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，用刀指着玻璃后面的怪物，咒骂道：“你个婊子养的！骗我？！”

突然，一声枪响，他捂着自己的腰侧大叫了一声，倒在地上，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流出。那些人鱼好像也听到枪声了一样，都立马躲开了，一个一个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水牢里。

“这条已经有主了。”

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猎者举着枪对准老巴，他们的老大——利卡金从楼梯口踱步下来，轻蔑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巴，颇为高傲地说道：“要不看看其它几条？”

“不……不是这样的……”老巴虚弱地解释，但因为失血过多说不出几个字。

那个老大向身边几个人示意了一眼，于是几个人上去检查了一下老巴伤势，并且给他大致包扎了一下，然后把他关在古堡里的一个角落里。

过了几个小时后，老巴就醒来了，枪伤不算严重，没有伤到内脏。看守他的人发现他醒来后，就立马告诉他们的老大。

“我很好奇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”利卡金盯着那位年老的水手，问道，“我们一整夜都守在这间房子里，一整夜，哪里也没去！就在这个入口附近！要不是你那声骂娘，我们根本不知道来了人！”

“先生，我也不清楚，说来话长，可能一切都和那人鱼有关。”于是老巴把他如何进入翻过铁门，如何进入城堡，如何走进地下室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，但并未讲出他是一路跟着爱琳来到这里。

“你根本没看到我们？城堡的门早就开了，地下室也在那里等你进去？一切都早已准备好了？”利可金反问道，听了老巴的话，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，仿佛在老巴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凭空消失了……

“应该是太黑了，我当时喝醉了，可能没注意……”老巴继续解释，但站在利卡金身旁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断了他的话：

“太黑了？！那不可能！我们整晚都点了灯，没人敢熄灯！毕竟这东西太邪门了……”

有两个胆小的猎人对视了一眼，眼中都流露出害怕担忧，另外两个则握紧了手里的枪，不自然地向四周瞧了瞧。利卡金还在思索整个事情的过程，想为此找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。

他只能说是这狡猾的人鱼用了什么巫术将他们都催眠了，他们着了魔，像个木偶似的将门和地道统统敞开，然后那鱼再将老巴骗进来。既然如此，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将它们放了呢？利卡金想不通这点，决定放过老巴，毕竟这里是黄金岛——水手在儿备受尊敬。

没等伤养好，老巴就迫不及待离开这个古怪的城堡了，回了老酒馆，租了间房子养伤和计划后半生怎么过。

第二天早上，他躺在床上，目送着那艘熟悉的大船满载货物驶离黄金港，继续它的贸易，最后回到故乡宁静的、温柔的港湾……而他呢？他抛弃了他的故土、他的大海，独自躺在异国他乡的小床上，身边什么也没有，什么也没有。

爱琳爱琳爱琳……

老巴从未如此渴望一个女人温软的四肢，她的怀抱，她的爱抚！他开始怀疑那天他真的只是喝醉了吗？难道那不是爱琳吗？那真的只是人鱼的戏耍吗？爱琳真的走了吗？他控制不住对她的思念，不由自主地总是想起那天的故事，他很想再见她一面。

于是，他敲响了城堡的门。那天那个年轻人——李夫把他领了进去。

“老头子，你来这干什么？”利卡金一边察看着手里的资料，一边询问老巴，“怎么，看上哪条鱼了？”

“啊……嗯……”老巴非常别扭，他也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，难道凭那几条人鱼，他就真的可以再见爱琳一面了吗？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！“没什么……先生……只是过来看看罢了……”

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，”利卡金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资料，“我们今天很忙，有几个客户要上门验货呢……”

“啊……你是说……”老巴正了正神色，直起身说道，“我想看看人鱼。”

“哪一条？”利卡金立马说道，“中间那条已经被买走了。其它的怎么样？”

“哼！谁说非那条不可？”老巴佯装不满，“您可别后悔，说不定我能出更高的价！”

利卡金笑了笑，给旁边人打了个手势，让两个人把他领到地下室去看看。阿力和阿农蒙了老巴眼睛，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他到了地下室。

地下室里烛火通明，完全不同上次那样幽暗。老巴摘下布条，向四周玻璃水箱望了望，却没看见人鱼的身影。

他疑惑地看向阿力和阿农，他们示意他不要讲话，然后转身走到石壁旁的烛台，吹灭了好几根蜡烛，只留下楼梯出口处几星幽暗的灯火。整个地下室瞬间暗下来，他们走回老巴身边，让他慢慢等着。

影子慢慢剧烈的晃动起来，玻璃也微微颤抖，从水笼的深处似乎传出人鱼尖利的呼啸声，鱼尾一下一下敲击着脆弱的石壁。

他们来了，来了！

一旦光明褪却，那些人鱼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，成为深渊的眼睛。老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，人鱼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三人。浓雾渐渐升起，在一片黑色中，他们好像听到人鱼在唱歌：

死亡的深渊早已降临

我们终将回到世纪之初的怀抱

伟大的女神啊

今生我不能再和陆地上的爱人团聚

来世请让我做他海上的天使

日日夜夜的歌声

数不尽的亡灵鬼魂

仁慈的女神啊

请再宽恕我一次

让我和我的爱人在月下再次相恋

在一片恍惚之中，那些人鱼的脸似乎都变了，雄性长着一张男人的脸，雌性长着一张女人的脸。变了，都变了！老巴紧紧盯着他们， 脑子混乱不堪。只见中间那条人鱼赫然长着爱琳的脸，天啊，一模一样！那就是爱琳！这次他不敢惊叫，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！

他们两个在浓雾中久久地注视彼此。老巴用目光一点一点抚摸着那张俏皮的面孔，真真确认那是爱琳。而爱琳的脸上似乎也流淌着无尽的悲伤，浓密的棕色秀发在水中飘舞着，她缓缓地向前伸出手来，似乎要穿过玻璃摩挲老巴那张粗糙的脸。老巴也激动地伸出手要和她紧紧相握，但撞到地又是那块冰冷而坚硬的玻璃……

“爱琳……”他痛苦地念出了她的名字，“爱琳……”

他们两个就隔着玻璃紧紧地抓住彼此。

突然地下室明亮起来，所有人鱼都尖叫了一声，瞬间又变回原来那个怪物样子，落荒而逃。老巴又被吓了一跳，看到心爱的人瞬间变成个怪物，根本反应不过来。

他愤怒地回头咒骂，但阿力冷冰冰地警告他时间已经到了，不要被人鱼的把戏迷了眼，催促他快点离开。

回到会客室，利卡金礼貌地问他钟意哪一条鱼，老巴没回答，却先问了大概的价钱。

“价钱嘛……这个很难说，但是可以商量的，大概这个数……”利卡金伸出那只肥手比了个数。

“五万金币？”

周围的人都笑出了声。利卡金摇了摇头，说：“算啦——老头子，您还是请回吧，留着钱去养老吧——”

“不，不，不，五十万，对吧？我可以出！”老巴央求道，“我可以出！”

“老头，我们不做吃人的买卖，我们是正经的海猎人，您还是请回吧——”利卡金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，又加了一句， “而且中间那条我们已经不买了！”

“为什么？！”老巴冲到利卡金面前，揪住他的衣领。他脑子已经发昏了！利卡金也生气地推开老巴，给了他一拳，正好打在老巴的伤口。老巴吃痛松开他的衣领，直捂住自己的腰侧，痛得嘴唇都发白了。

送走了老巴，去跟客人商议的典韦和万三也回来了。典韦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，那是约定好的定金。但是利卡金看着那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，听他们说了之后几个人心下都是一沉。

原来他们去取定金的时候，那名管家忽然接到传话，说自己的老主人刚刚去世了，具体的情况他们也不清楚，那管家匆匆离开，说什么后面的问题待他有时间再来处理，定金先付在这等等。

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，那条人鱼已经被卖过两次了，每次都是以买主不明不白死了而没了后文……他们不想就这样空手而归，几个同伴已经为此搭了命，更何况抓这几条鱼就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金钱和精力。

难不成真这么玄乎？利卡金又琢磨了这几回他们和老巴的遭遇，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念头，但又觉得不甘心，于是暂时作罢，继续准备下一次的海猎。

两个月后。月圆之夜。地下室。

据说今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血月之日。今天的月亮是最接近大海的，传说此夜人鱼的眼泪，在月光的魔力下，就会变成粉红色的珍珠。

那可是稀世的珍宝啊！

当利卡金偶然听到这个传说时，他非常庆幸自己当初没把这几条人鱼卖出去。粉红珍珠啊！价值连城啊！完全可以回本！现在哪里还能采到这样极品的种类呢？利卡金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同伴时，每个人眼睛里都燃起疯狂的喜悦，有人大叫，有人大笑，每个人都畅想着之后纸醉金迷千金挥掷的生活。

月圆之夜终于到来。利卡金一行人，准备充分后终于跨进了地下室。利卡金手持弓弩，和拿着火把的李夫走在前头。中间是阿农和阿力两兄弟，他们二人手里紧握着火枪，一起合伙抬着一大筐深海大鱼，非常警惕地盯着前方。最后头的是典韦，他扛着粗壮的链条和一个大木箱，边走，边喘气，空旷的地下室里清脆的叮叮当当声回荡个不停。

李夫一进去就点亮了四壁的蜡烛，然后将火把卡在入口处。地下室一下子亮堂起来，就连洞穴深处人鱼的身影也隐约可见。

利卡金决定先从入口处那条人鱼开始下手。他爬上牢笼顶部，用力推开沉重的石板，留出一条足够塞鱼大小的缝隙。然后挥挥手，让阿农阿力抬着那筐鱼爬上来。

鱼腥味非常浓重，水牢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，好像饥饿的人鱼已经嗅到猎物的气味，准备要大开杀戒。在顶上的三人心里都有些发怵，手心冒了汗，互相对视了一眼。利卡金定了定心神，用弓弩指了指那条缝，示意往那里面塞鱼。

鱼有些大，卡在缝里下不去。二人用锤头使劲推那条鱼，才勉强进去一点。另一边，利卡金从剩下的缝隙里，往水里火速倒下迷药。

但水下的人鱼似乎已经饿疯了，一嗅到鱼腥味，就疯狂游过来，见那鱼还吊在上头，竟然跃出水面，一头撞在石板上，嘭的一声，发出巨大声响，把整只鱼给撕走了！

石板被顶的上下动了动，阿力没站稳，一个跟头翻了下去，砸在了地上。对面的阿农却半个身子卡在那条缝里，动弹不得，两条腿被翻起的人鱼鱼尾撞断了，无力的垂在那里，奄奄一息。

利卡金也没站稳，头给墙撞了下狠的，两眼直冒金星。当他缓过来，看清形势时，不由大叫：“阿农！”只见水下那条发疯的人鱼回了头，两只手抓着阿农那两条摆动的腿，一口獠牙狠狠咬断他的小腿，原本幽蓝的海水早已血红一片，被血染得浑浊不清。利卡金此时有些后悔把那条人鱼给饿狠了。

原本昏迷过去的阿农又发出了凄厉的惨叫，双手死命撑着两边的石板。利卡金也反应过来，两只手卡在阿农腋窝处，扎起马步向后仰，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上拽。底下的人见情况不妙，想上去帮忙。但不过几秒钟的时间，阿农就被人鱼拽下去了，连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叫，消失在那团血水之中。

阿力看着他惨死的兄弟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站在那里傻了眼。

利卡金也没来得及松手，一头栽进了那缝隙里。他娘的！这鱼怎么还没被迷翻！利卡金在水里乱抓，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，憋着一口气拼命向上浮，脸都快憋紫了，也没浮上去。原来慌忙之中，他的脚被卡在一条沟里，出不来。他心想，完了，左右都是一死！

忽然一声巨响，洞穴里的水一股脑朝地下室冲了出去，泡发了的、浸着血水的肉屑混着骨头被冲的满地都是，看得人直想吐啊！水都快放干了，但就是没看见那条人鱼。利卡金顾不了这么多了，使劲扭动他的脚，外面的典韦连忙赶过来帮忙，用粗铁链敲碎那块卡住利卡金的石头，拽着他往外跑。

那人鱼已经吃疯了，看见那二人朝着洞外跑，立马伏在地上，用手爬了过来，左右横扫的鱼尾击打着石壁，洞穴上方不断有碎石子砸下来，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。

几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，典韦拽着利卡金冲出了洞穴那一刻，那人鱼却伸手抓住了那条铁链，一扯，将二人绊倒在洞穴口，张口就要咬上去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守在外面的李夫放了一梭子，正打中人鱼的左臂，激得它一声惨叫，把手缩了回去。二人趁机连滚带爬，逃出了洞穴。

几人都端着火枪，对准那个漆黑的洞穴，眼睛直溜溜盯着，大气也不敢喘。洞里面静悄悄的，什么动静也没有，利卡金屏息凝神，知道那人鱼就躲在暗处，只要一松懈就会被它撕成肉沫。四周的人鱼都围了上来，居高临下地俯视利卡金他们，似乎是在嘲笑他们的胆小。

那层脆弱的玻璃嗡嗡震响着。明黄的蜡烛照亮着洞穴那一圈石头，几个人和那条人鱼僵持着，谁也没能先动手。僵持了一会，利卡金决定先动手，他朝洞穴里扔了一个火折子，火光一闪而过，他发现那条死人鱼靠在岩壁上一动不动，像是被迷晕了。但他不敢轻举妄动,朝那人鱼尾巴上射了两箭，见它没什么动静，便松了口气，谢天谢地，感情这药是后劲十足啊。利卡金心下一喜，招呼其余人上去捆住那人鱼。

典韦扛起粗铁链先走了进去，一股血腥味直冲他脑门，混着人鱼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儿，差点没把他给熏翻过去。他先是给那人鱼的脖子套上铁项圈，然后忍着那股难闻的味道，一圈一圈用铁链捆住人鱼的手和鱼尾。他摸着那人鱼光滑的皮肤和细密的鱼鳞，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他身体里升起。突然，人鱼的尾巴忽然动了一下，吓得他一哆嗦，什么也不敢瞎想。

典韦将人鱼拖了出洞穴后，招呼阿力把木箱抬过来。那阿力看到他兄弟惨死的现状，已然有点神智不清，被李夫敲了几下脑门儿才反应过来，同李夫将大木箱抬了过去。三人将那人鱼扔了进去，灌了点海水，在木箱上面又钉了几块大板子，彻底封死木箱开口。

当他们三人准备将人鱼抬出去的时候，跟在后头的利卡金突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，

“不对劲啊，这水怎么变深了？”利卡金看着没了他小腿的海水，察觉到不对劲，原本只没到脚踝的水居然一下子深了这么多！他连忙叫他们快点搬，地下室灌水了！然后利卡金又转身去观察是哪里进水了，却发现在通风口处，海水直往里面灌。

利卡金暗叫一声糟了！涨潮了！虽然他们都知道月圆之夜会涨潮，但谁能想到居然涨了十几米高，把地下室都给淹了！他一边催同伴们赶紧搬，一边自己准备去观察流速，看是否还来得及转移另外几条，却发现通风口上扒着个黑影，有点像个人影。但这大半夜的，十几米深的水下哪来的人？莫非......又是条人鱼？

他打了个手势，让大伙赶紧进到入口那条走廊里躲起来，自己也躲在入口处的石板后面，仔细观察那个影子的动静。那个黑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，有点像个人，但又有点不确定，谁大半夜潜到这种地方来？

利卡金有点耐不住了，决定先下手为强，对着那小孔射了一箭。只见那个黑影瞬间一动，捂住了自己的伤口，然后摆动两条腿向上浮去。

他娘的！真是个人！谁他妈大晚上潜水潜到这里来啊！

利卡金有点气急败坏，招了招手，示意没事， “他妈的！那个不要命的，潜到这里来了……”随后一行人抬着沉重的木箱，离开了地下室。

可那人却不是别人，正是老巴！

这两个月里，老巴一直租住在酒馆里养伤，除此之外，他也经常到地下市场和那条小巷附近走走。他不单是去观光，也是去观察那里的地势和潮水的涨落。他最喜欢在那个突出的悬崖口逗留，在那里，猛烈的浪潮声中，他似乎常常可以听到爱琳的歌声……

经过这两个月的探查，他想出一个疯狂的法子，要把爱琳从水牢里救出来！

他耐心地等待着，仁爱的大海似乎听到了他每夜的祷告，终于在一个月圆之夜涨潮，涨到淹没那座水牢的高度。

他猜测，那座水牢就是在那耸立的悬崖体内，而且与海水相隔不过三四米。而且当他第二次去地下室时，他发现那个地下室有个大通风孔，开向大海，而且那个地下室的石壁很薄，在海浪不断的冲刷下，四周已经出现很多条裂缝。相比之下，只要破坏到一定程度，海水一定能冲破那层岩壁！但是只能靠手凿，用不了炸药……他只能自求多福。

大海啊，我的女神，请再保佑我一次。

月亮低悬在大海上空，透露出一丝诡异的红，女神的眼睛正透过这面镜子仁慈地注视着她的子民。

老巴从那个最靠近古堡的沙滩潜水下去，背着一把锋利的小铁锤。他在家乡当过十年的采珠人，能潜到十多米深的水下，憋一小段时间。今晚的大海很温柔，他舒了口气，快速游到峭壁之下，然后根据心中估计的高度潜下去。

他借助皎洁的月光以及手的感知，终于找到了那个地下室的通风口。地下室已经被海水灌满了一小半，但依旧很坚固，并没有被冲垮。透过那个小孔，他好像看见了爱琳喜悦的眼睛。

突然一支短箭从小孔射出，死死扎进老巴的左眼，老巴感到一股钻心的痛，嘴巴不受控制的大张，冰冷的海水直往他肺里灌。他感到自己快憋不住了，左手捂住眼睛，憋着最后一口气，死命往上浮。当他终于回到水面，饥渴地呼吸着清新的海风，原本麻木了的痛觉才又渐渐恢复，老巴捂着眼睛游回了沙滩上。

伤口处不停地流血，老巴半张脸都结了暗红色的血痂，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了。海水不断盐渍着他的伤口，刺得他忍不住想刮掉那颗疼得要命的、该死的眼球！

老巴小心翼翼地拔出箭头，幸亏是在水里中箭，那箭扎得不深，只是稍微刺了下他的眼球表面。他扯了快布条，简单包扎了一下，准备再次潜水到那个通风口。

忽然，从悬崖之巅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，原本皎洁的月光立马消失了，漆黑的海浪无端地汹涌起来。老巴立刻抬头向那绝壁远远地望去，隐约只见零星几点灯火围在一起，一个黑影在用力砸什么东西。

为了看得更清楚，老巴摸黑走进沙滩后面的小巷，来到了那座庄园，用铁丝撬开铁门，偷偷进了离悬崖不远处的林子里观望。

原来利卡金一行人将人鱼拖回地面后，就来到了悬崖之上最靠近月亮的地方，然后敲开木板子，使月光照到人鱼身上。

箱子一头，典韦扯着铁链子，把人鱼的脑袋拽出水面；利卡金就在旁边端着枪，对准人鱼的脑袋。箱子两边分别站着阿农和李夫，二人手里都握着冰冷的弯刀，一下又一下狠命地割着人鱼的尾巴，二人都割红了眼，像是在为死去的兄弟报仇……

那条人鱼已经奄奄一息，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什么惨烈的叫声，血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直地往下掉。那些人见状都跟疯了似的，不停地大笑，下手更狠了。老巴冒了一身冷汗，一时不知道到底是那张人鱼的怪物脸更恐怖，还是这些笑疯了的人更加恐怖……

月亮又从海上升起，利卡金捧起一把珍珠，惨白的月光洒在那些殷红的珍珠上，他看见那些珍珠表面鲜艳欲滴，还能看到纹路在缓缓地流动。他捧着这些血红的珠子，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的是黄金诱人的金光。

收集完泪珠后，他们几人就把那条早已咽气的人鱼从悬崖上推了下去，声响颇大，惊起了林子里的鸟。那条人鱼沉进海里，然后又浮了起来，最后被吞没在大海汹涌的浪涛中，终于回到属于他的怀抱中。

处理完鱼后，利卡金一行人商量要不要重回地下室，把另外几条人鱼也给搬出来。阿农第一个表示不同意，那人鱼太危险了，搬了一条，阿力就没了一条命，照这样下去，大伙儿都……他没再说下去。典韦也打起了退堂鼓，说这么多珠子，一两颗就已经够他挥霍半生，何况是这么多颗！

但利卡金有点不甘心，他低头想了一会儿，和他们分析道：“这次这么凶险的原因，主要是迷药的效果来得太慢，应该是剂量原因，药效还是很好。我们干脆不放饵了，直接放药，迷晕它们，然后再给它来几梭子，要是没什么反应，再把它给拖出来。”

“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地下室不知道灌成什么样子……别的不怕，就怕万一玻璃碎了，鱼入了海，那才要命……”李夫指出所有人最担心的问题——人鱼的报复。几人都非常犹豫不决，还在原地继续商量。

躲在暗处的老巴却心急了，他还在想着刚刚惨死的那条人鱼，惨白的月光照在人鱼木然的脸上， 那双闭不上的眼睛，在它主人临死之前最后一刻，依旧无限忧伤地望着大海……他不能让他的爱琳也遭受这种痛苦和折磨，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，把她送回大海。

于是老巴趁利卡金一行人还在那里商量，偷偷溜进了古堡。如同第一次一样，所有的大门地道都为他敞开，他出奇顺利地来到了地下室入口，突然，他看到一只狗坐在那里，心想完了。但那只狗好像入睡了一样，睁着眼，既不动也不叫，像是石化了一样。

感谢啊，我的女神！

老巴松了一口气，亮起一支火折子，摸进了长廊里。他看到长廊里已经灌了水，越往里走，水越深，走到最后，海水已经没了走廊顶部，他不得不熄了火折子，潜水下去。

地下室多半是淹了，老巴心想，那人鱼该不会早就逃走了？想到这里，他不由地加快速度，潜进地下室。

水下没有光亮，漆黑一片，冰冷的海水泡肿了老巴左眼和腰侧的伤口，使得他非常难受，忍不住想用手抓。突然，他发现前方几点美丽的荧光向他围拢过来，那些光愈来愈近，光的主人的轮廓也愈来愈清晰。一张张极其魅惑的脸在浮光中若隐若现，浓密的发丝飘浮在幽深的水中。他们修长的鱼尾拥有着极其漂亮的弧线，毫不经意地摆动着，身上的鱼鳍和鱼鳞闪耀着奇异的银光。

老巴惊呆了，从未想过大海能够孕育出如此美丽的奇迹。从那一张张美丽的面孔里，他仔细搜寻着他思念了千千万万次的爱人，却一直没有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。

“爱琳爱琳爱琳，你在哪儿呢？”老巴一路游过去，那些人鱼似乎通晓人意，都纷纷给他让路，告诉他要找的人在哪里。老巴循着人鱼指引的方向，进了一处洞穴，阴暗的洞穴尽头好像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。

是爱琳！她痛苦地蜷缩在洞穴深处，一根粗壮的铁链狠狠贯穿了她的鱼尾，不断有暗沉的血从伤口处溢出，令她动弹不得。老巴心都揪了起来，快速游到爱琳身边，想替她把那根铁链子拔出来。他看到爱琳的鱼尾上裂了一个大口子，是她自己蛮力挣脱时裂开的。他轻轻摸了摸爱琳发白的嘴唇，然后转身去扯那根铁链。

铁链两端都被拴在了岩壁上，挂了两把锁在那儿。老巴抽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铁丝，憋住气，去撬那两把锁。狗娘的！他脸都快憋成猪肝色了，才好不容易敲开那锁。爱琳欣喜地看着前来解救她的爱人，眼里不断掉出一颗又一颗红色的眼泪。你问鱼儿会流泪吗？是的，她会，她会掉出一颗又一颗的红珍珠。

老巴小心翼翼拔出那根铁链，生怕碰到爱琳的伤口。尽管如此，爱琳还是疼得缩了起来，整个人不住地颤抖，鲜血晕成一团，顺着水流不停地漂走。

拼劲最后一口气，老巴终于把那铁链取了出来。但他已经憋不住气了，意识逐渐模糊，冰冷的海水直往他肺里面灌，他张大嘴巴，吐出了最后一口气。

爱琳见到她的爱人快要离她远去，一下子从洞穴里冲了出来，抱着他游回了水面。老巴呛了几口水，逐渐清醒过来。

他们，望着对方，热烈地亲吻着。

接着风吹开了云，海面上泛起银光，皎洁的月光洒在爱琳的脸上，忽然又变成了一个可怖的怪物。

她张开自己的獠牙，一口撕碎了老巴的脸，嚼碎了他的头骨，边嚼边向月亮发出凄厉的尖叫。银色的海面上是染满了恋人的鲜血，底下是猎人与人鱼的厮杀，撕碎的骨头，四散的珠宝，都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。

然后月光又消失了，人鱼的报复仍在继续，爱琳却恢复了她的模样，依旧是那头浓密的棕色秀发。她仰着头，抱着爱人的身体，眼角掉出一颗又一颗的红珍珠……

仁慈的女神啊

请再宽恕我一次

让我和我的爱人在月下再次相恋

仁慈的女神啊

让我和我的爱人在月下再次相恋

醒来时，马格利的枕巾已经被泪水湿透了 。他再也睡不着了，于是翻开手边的故事书继续看。他越看越悲伤，黄金岛上的杀戮从它诞生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。

当初，天破了个大洞的时候，雨水不停地往下灌，淹没了许多陆地，也淹没了很多村庄。那时，三万六千五百块五彩石还没找齐，女娲娘娘担心整个陆地都会变成海洋，而她的子民无法在海底生存，于是她将被淹死的子民带回去，重新捏造成人鱼，使他们适应海洋里的生活。那些重获第二次生命的人们，为了感谢仁慈的女神，集结成队伍，向深海寻找那最后一块五彩石，终于在海的中央，他们找到了它。

可是，他们忘了，所有的人都在寻找这最后一块补天石。他们拿着那块五彩石，毫无防备地来到岸边，虔诚而恭敬地守候他们的女神。可是，他们没有等来女神，等来的是一群拿着武器的人。那群人骗去了他们的五彩石，然后一个一个宰杀他们……

“这就是黄金岛的真谛啊！”

马格利朝岛屿另一边的不夜港方向望去，辉煌灿烂，金色的光芒照耀了半边天宇，依旧繁忙无比。